纪录片《西南联大》:每一个时代都需要“刚毅坚卓”
《西南联大》预告片
大师云集,群星闪耀
西南联大珍贵影像史
从张伯苓、梅贻琦、蒋梦麟、陈寅恪、闻一多、朱自清、吴大猷,到杨振宁、李政道、邓稼先……众多性格鲜明、魅力独具的大师形象成为了该片突出的特色与亮点。
纪录片的拍摄历时两年,共采访近50位西南联大学子,最年轻的受访者在当年也已经90岁高龄。节目还没播出,他们当中已有3位去世。制作组在世界各地收集到众多珍贵的影像、书信和日记,片中出现的300多张历史图片为首次面世。
纪录片分为五集,打破了传统的时间线索,以历史风云中的五组共生关系,定位联大的价值坐标。
八音合奏
(第一集)
本片的第一集《八音合奏》围绕北大、清华、南开三校长展开,从他们各自的经历、性格、理念、方略,探究三校可以成功“联合”的原因;同时,展现这“共同的经验和价值观”形成的时代背景和走向——爱国、进步、民主和科学的新思想在五四时期得以创造、发现和孕育,在抗战时期走向成熟。在这三大师的背后,实际上是整整一代中国知识分子上下求索的身影。
正如冯友兰撰写的《国立西南联合大学纪念碑》碑文写到的那样:“三校有不同之历史,各异之学风,八年之久,合作无间。同无妨异,异不害同,五色交辉,相得益彰;八音合奏,终和且平。”
梅贻琦留美时期照片
1932年清华大学校务会议 左起:叶企孙 陈岱孙 冯友兰 梅贻琦 杨公兆张子高
1930年代清华大学名师荟萃——
“北院七号饭团”左起:施嘉炀,钱端升,陈岱孙,金岳霖,周培源,萨本栋,张奚若
中国高等教育第三代校长代表
左起:清华大学校长梅贻琦,北京大学校长蒋梦麟,南开大学校长张伯苓
刚毅坚卓
(第二集)
第二集《刚毅坚卓》——战争突然地到来了,象牙之塔的师生真正走向战乱中国,在跨越湘、黔、滇三个省份,行程三千多里的行走当中,他们真正了解了生于斯长于斯的土地和人民,他们的意志得到磨砺,心灵受到震撼,思想得以升华。这次行走成为了联大师生的共同精神财富,“刚毅坚卓”得以成为联大校训。而这四个字,正是联大师生在昆明办学八年的写照:他们经历轰炸、贫穷、病痛,却从未间断过教学与研究。
国立西南联合大学校训
吴宓1942年日记手迹
1937年北平吴大猷饶毓泰郑华炽
徒步行军伊始,采用标准的军队行军方式:两路纵队沿道路的两侧齐头并进
大学之大
(第三集)
第三集《大学之大》,这是昆明西门外的一块坟地,按照梁思成和林徽因的“设计”,教室盖了起来。铁板房、干打垒的墙、木格的方窗子上糊着竹纸,一下雨,就叮当叮当的响个不停。每一间挤着二三十人听课。中文系教授闻一多开了十来门课:诗经、楚辞、唐诗、古代神话等。最“叫座”的课是古代神话。不单中文系、文学院的学生来听讲,理学院、工学院的同学也来听。工学院在拓东路,文学院在大西门,听一堂课得穿过整整一座昆明城。一年级不分院系的“通识教育”让物理系的杨振宁和外文系的许渊冲成为同桌。诗词歌赋、古今中外,在许渊冲看来,“这是中国有史以来最好的国文课”。在这样氛围中,莘莘学子开始知道什么是大学。
二排左起 :浦江清,朱自清,冯友兰,闻一多,唐兰,游国恩,罗庸,许骏斋,余冠英,王力,沈从文
西南联大课堂
校歌主调
火的洗礼
(第四集)
第四集《火的洗礼》,远离战场的云南真的安全吗?从1938年9月28日开始直到1943年底,日本军队从未停止过对云南各地的空袭。轰炸的范围遍及云南全省,造成无辜群众伤亡7500多人。为了躲避轰炸,昆明西北郊的大普吉,西南联大的教授和学者先后将与战事紧密相关的农业、无线电和金属研究所搬迁到这里。国情普查研究所搬迁到呈贡的一座文庙里。在黑龙潭,物理研究所在这里建立起新的实验室。
飞行员受训1942
费孝通在魁阁
西南联大参军学生
嘉荫长留
(第五集)
上世纪三十年代末,来自北方的炮火将北大、清华和南开三所大学驱往南方,最后落脚云南。西南联大这所由中国三所最好的高校组成的临时大学,得到云南当地从政府到民间、自上而下的支持。昆明举全市之力为联大提供、寻找和搭建校舍,云南省政府主席龙云甚至将自己的宅邸腾挪出来供西南联大使用。联大一直深受云南人民的照顾,以至于联大教授冯至发出了“我真愿意把这个‘他乡’看作是暂时的‘故乡’”的感慨。
另一方面,因为地处偏远,与外界少有往来的云南人和这些外来的师生之间,也因为文化习惯的不同,难以避免地产生了一些误解和摩擦。云南作家楚图南清醒地意识到问题所在,恳切提请他的乡亲们去接受和吸纳这些外来人带来的更先进的文化观念。
在滇八年,西南联大的师生以自己的专业能力和学术精神,对云南本地的历史、地理和人文进行了细致的梳理,创办各级学校,改变着云南的教育面貌。西南联大和云南,因为国家的命运而相遇在历史长河里,相互依存,相互扶持,相濡以沫,相得益彰。
张伯苓和西南联大师范学院老师
1944年国立西南联大师范学院附属小学部分教师合影
每一个时代都需要“刚毅坚卓”,
每一位学子都应有“联大精神”,
谨以此纪录片《西南联大》,
致敬先生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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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联大为什么能培养出众多杰出人才?
西南联大,诞生于滚滚硝烟之间。
1937年7月7日晚,卢沟桥事变。枪炮声在云里翻滚着,从北京西南郊掠夺而入,卢沟桥处被日军挑起冲突。中国驻军第二十九军奋起抵抗,战败。次日清晨5时许,宛平城被炮轰。紧接着平津地区在作战中陷落。
中国抗日战争随后全面爆发。
同年7月,应用数学大师林家翘完成了在清华园的学习。就在卢沟桥事变那个夜晚,他和同学们清晰地听到了敌人进攻的枪炮之声。
宛平城弹坑遗址
随后,清华和北大、南开一起搬迁到了长沙组建临时大学,只是仍然没能躲过日寇的铁蹄。南京武汉纷纷告急或陷落,中华大地平原已入危机之时。
国民政府教育部决定:长沙临时大学的教学立刻搬迁至昆明。
西南联大校门
1938年4月由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南开大学组成的西南联合大学在昆明成立。
这是一次教育的长征,无论是在中国还是在世界都绝无仅有。莘莘学子用脚步丈量着每一寸国土。他们远离家乡,远离故土,仅凭少年热血与学子意气,踏过无数漫长的日夜。
“两弹一星”元勋邓稼先,在北平沦陷时正在读高三。父亲在送他逃出北平时叮嘱道:“儿啊,你要学科学,学科学为国家。”
后来,邓稼先辗转来到云南昆明,考入了西南联大物理系。
核物理学家邓稼先
有相似经历的还有李政道,从沦陷区逃亡到昆明的路,让不满16岁的他经历了九死一生。
读书小笔记
2018/4/9
“当时日本飞机每隔三四个钟点来一次,茶馆的人都要到城外防空洞去,我就跟老板说我给你打扫茶馆,你只管逃跑隐退,一切由我负责。我唯一的要求是人家吃剩的东西让我吃。
老板听了很高兴,后来其它茶馆也让我去打扫,我的生活就是靠冒死为别人打扫茶馆来维持。
他花了三年时间,才到了云南,师从吴大猷。
1937年,汪曾祺就读的江阴南菁中学停课,那时他正上高二。为了继续学业,他四处借读,两年后,他跨过了大半个南中国,考入西南联大中国文学系。
闻一多,杨振宁,陈寅恪,赵忠尧,林徽因,梁思成,费孝通……一个又一个中国近代史举足轻重的名字,在西南联大汇合。就像中华大地上散落的一颗颗星辰,最终在这里聚拢、发光,成了中国教育史上耀眼的一束光芒。
西南联大八年的历史与神话就此打开,即使在最开始,这所大学“下无寸土、上无片瓦”。
教师们的工资,一个月连40斤豆腐都买不起,更别提学校的硬件设施如何提升。
当梁思成、林徽因夫妇来到西南联大,受校长梅贻琦之邀为学校设计校舍。他们递交的图纸却一次次被驳回。
北京,“中国现代文化名人蜡像艺术展”
梁思成(图右)与林徽因
他们和这所学校一起,成了中国人的脊梁之一。
张世英的大学毕业证书,“国立西南联合大学”
大师治校,筑自由精神
西南联大的风骨,可以先从中国近代文坛的作家们开始领略。
汪曾祺报考西南联大时,半个南中国的颠簸辗转,让他得了恶性疟疾。
那年他19岁,住进医院时,高烧超过四十度,已经到了病危的程度。
待刚刚能喝一碗蛋花汤,他就进了考场。
李荣、汪曾祺(居中)与朱德熙
汪曾祺是个自由潇洒的人,这从他当时的一张照片就能看出。他站在中间,两边是李荣、朱德熙。三人均身着长衫,甚至还有点不修边幅的意思。
汪曾祺的学生时代,似乎将一种文人的自由贯彻到极致。他上课随心所欲,喜欢的课就上,不喜欢的课一概不去。他最喜欢的是沈从文和闻一多的课,从不缺席。
沈从文讲课虽操着浓重的湘西口音,很难听懂,却是一旦听懂就能让人受益匪浅的。沈从文曾说,写作要“贴着人物来写”,这句话对汪曾祺终身受用。
闻一多老师的课则让汪曾祺感慨:“让人感到一种美,思想的美,逻辑的美,才华的美”。
汪曾祺上课自由,老师讲课也自由。教授们讲课不拘泥于形式,想怎样讲,就怎样讲。学生也可以随意旁听其他教授的课。文学系的学子,期末的作业交一篇有着独创性见解的读书报告即可。这样的自由精神,给了像汪曾祺一样的学子极大的成长空间。
汪曾祺也在后来回忆往事时说:“我要不是读了西南联大,也许不会成为一个作家。至少不会成为一个像现在这样的作家。”
读书小笔记
2018/4/9
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是属于西南联大的风骨,也是每个汪曾祺般的学子的风骨。
在短短的八年时间里,西南联大里走出了2位诺贝尔奖获得者、4位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获得者、8位两弹一星功勋奖章获得者、171位两院院士及一百多位人文大师。“茅草顶尖屋顶,铁皮顶尖教室,世界顶尖人杰。”2017年11月1日,91岁的龙驭球院士微颤着手,在西南联合大学建校80周年纪念大会现场写下这句话。
为什么西南联大能够培养出这么多人才?
对这个问题,86岁高龄的西南联大学子何兆武先生给出了答案:“自由。”
饶有趣味的是,上个世纪80年代,沈从文出国访问,研究联大的外国汉学家问他:“抗战条件那么苦,为何西南联大八年培养的人才,超过了战前北大、清华、南开30年人才的总和?”沈从文回答了两个字:“自由。”
对于“自由”,西南联大的众多学生都有自己的深切感受。
1940年就读联大的学生心田这样说:“你想知道什么是联大吗?这里没有升旗早操,更没有纪念周训话,也不像别的大学,进去有一个月新生训练,灌输你什么校史和总裁言论。”
联大学生,著名诗人穆旦说:“西南联大做学术有多自由?教师在讲授内容、教学方法和学业考评方面,几乎拥有全部的主动权和决定权。”
汪曾祺则回忆说:“老师讲课绝对自由,讲什么、怎么讲,全由自己掌握。”正因自由,教授们极重创新,“都以开创性见解为荣,以照本宣科为耻”。
教授之间,观点争奇斗绝,蔚成风气。如贺麟欣赏王阳明“心外无理”说,反对理在心外,而冯友兰的思想观点则正好相反。但不管是贺先生还是冯先生,都很受学生尊重。
旁听,更是在联大蔚然成风,不仅学生可随意旁听老师的课,老师之间也互相旁听。闻一多与沈有鼎,两人同开“易经”课,经常互相旁听。旁听意味着自由选择,意味着开阔视野,意味着学术对话。
或许,自由成风的大学才是真正培养人才的大学!
信念支撑
敬畏之心
不只是自由,西南联大的学子,还有着知识与精神的汇合。
如同冯友兰在西南联大纪念碑上所书写的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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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4/9
三校有不同之历史,各异之学风,八年之久,合作无间。同无妨异,异不害同;五色交辉,相得益彰;八音合奏,终和且平。
在特殊年代,西南联大全体师生们的八音合奏,融合了更多的救亡精神与骨气血性。
西南联大人的良心和风骨,也体现在做学问上。
陈寅恪到了西南联大,每次教课都恪守学术,十分认真。
上课时,常常抱着一个黑布包袱,里面是在上课时要引证的史料。
他会早早进入教室,细心把主要的史料一字不漏地抄写在黑板上,供学生学习。
“有一份史料就讲一分话,没有史料就不能讲,不能空说。”这是陈寅恪的治学之道。并且,陈寅恪身体力行,从不说空话,说大话。
他对得起学问和良心。
陈寅恪
当时,冯友兰先生任联大文学院长,他对陈寅恪非常钦佩。每当陈寅恪上《中国哲学史》课的时候,冯友兰总是跟随在他身后,目送陈寅恪走上讲台,然后才会在台下坐下,一丝不苟地听讲、做笔记。
晚年的冯友兰先生仍然称,陈寅恪是让自己心仪已久的旷世奇人。
冯友兰
那时的陈寅恪,身体十分衰弱。他右眼失明,步履艰难,视野恍惚,每一次跑向防空洞都是一次折磨。再加上他本身有睡早觉和午觉的习惯,对警报的反应更容易迟钝。
一次空袭警报中,狂人刘文典都快跑到防空洞时,忽然想起陈寅恪身体不好,立刻带着几个学生回去找。
向来秉性狷介的他,唯独对知识、对学问敬畏。当找到在人群中乱摸的陈寅恪时,他们几个人架起陈寅恪就往防空洞跑。直到看着他进了防空洞,才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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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4/9
西南联大的独立和自由,
建立在了那个硝烟年代,
人与人之间的“敬”与“爱”上。
条件艰苦,不忘初心
西南联大的生活苦吗?苦。
教师和学生们的生活过得极其拮据,在那时,“一切为了救国”的口号就是所有人的精神食粮。
几乎所有教师都在变卖自己的家产:
法律研究所的费青,将家中全部藏书出售,只换了三千块国币;
校长梅贻琦,曾任中华民国教育部部长,为了组建学生服务社,好赚点外快补贴老师们的拮据生活,卖掉了自己所有值钱的东西。
有次上课时迟到了,他歉疚地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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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4/9
“我刚才在街上给我内人的糕点摊守摊,她去进货了,可她办事不利,我告诉她八点我有课,她七点半还没回来,我只好丢下摊,跑来了,不过,今天点心卖得特好,有钱挣啊!”
同学们却纷纷拭泪,他们知道校长为了办学变卖了值钱的家当,连师母都得去街上卖早点。
昆明云南师范大学内,清华老校长梅贻琦雕塑
闻一多为了补贴家用,刻章卖钱。刻章广告由其他教授操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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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4/9
“浠水闻一多教授,文坛先进,经学名家,辨文字于毫芒,几人知己;谈风雅之原始,海内推崇……爰缀短言为引,公定薄润于后。”
落款署着梅贻琦、蒋梦麟、冯友兰、唐兰、朱自清、沈从文等十二位先生的名字。
抗战期间,闻一多教授在西南联大执教时,因生活所迫,挂牌刻制图章。
周培源居住的山邑村与昆明城距离遥远,没有公路,不通汽车,他去上课,凌晨五点便起床。后来买了匹马,骑马上课,一次马受了惊,几乎将他拖死。
本来抽烟的几位教授,最后因实在没钱买,都把烟戒了或者吸土制烟。
不仅如此,他们衣服也多是一年就穿一件。朱自清在冬天里,也只有一件赶马人用的毡披风御寒。
学生们的生活也好不到哪里去。原本还能勉强吃到有蛋有肉的伙食,因为通货膨胀,到了1945年,几乎所有人都只能果腹。学生们把混着砂石、粳壳子、稗子、耗子屎的饭称为“八宝饭”。
读书小笔记
2018/4/9
生活虽然苦,却没有一个人为这样的日子打败。无论是做学问的热情,还是做人的坚毅品格,都在联大的校园里展现。
宿舍和教室,灯光十分昏暗,学生只能到图书馆看书。但图书馆座位有限,每日开门前一两个小时,大门口就挤满了年轻的学子。
昆明西南联大旧址
图书馆正式开门没一会儿,所有长凳都会挤满学生。如果到了期末,实在没有复习的空位,许多学生只能花上几分钱去茶馆买壶茶,认真复习直到打烊。
课本也是稀缺货,几乎没人买得起原文课本。图书馆的书又有限,常常出现几百人借几本书的情况。经常有图书馆馆员找过来,专门看书有没有归还、能不能再借到其他人手上。
实在借不到,学生们只好用传抄。但联大学生毕业后都两手空空,不会有课本保存下来。
因为他们的书早就转让给下一届学弟学妹,各个年级都流传着好几年前的手抄课本。
这样的艰苦,没能折损联大人的骨气。
每个月,联大都会举行一次全校大会,全称“国民精神总动员会”。
无数名人来这里演讲,而合唱罗庸、冯友兰创作歌词的《西南联大校歌》则是最群情激昂的时刻。
内容来源:壹学者(ID: my1xuezhe)综合整理自央视网、腾讯视频、“发现纪实传媒”、“民国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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